但一见面,叶云起不得不说,自己想岔了。
能身居高位的,长相上肯定是说得过去的。
尤其秦牧原的长相,堪称中年将军里的模板。
秦牧原是一张典型的国字脸,健硕的身躯缓缓落座,像一座山一般显得格外沉稳。
但沉稳与否,也不是光看颜值的。
叶云起看了看左右,冷声道:“是有要事,不过事关重大,其余之人,怕是不方便听。”
秦牧原接见叶云起,自然不是私会,身后跟着副将,亦有其他服侍之人。
听到叶云起的话,副将连忙开口为自己的将军说话:“此乃军中,皆为军职,若为公事,我等有何不能听?若谈私事,怕是有所不妥吧?”
叶云起冷笑一声,只是看着秦牧原。
秦牧原长叹一口气:“胡将军,你有所不知,如今北线告急,我们东线更是不容有失,我绝非有意要打压你,如若你不出塞远征,我亦可将全部兵权交与你手!”
叶云起还没说话,就听左右副将一脸震惊:“将军,不可啊!”
身为副将,自身的荣辱和主将息息相关。
按照秦牧原的说法,他和被架空有什么区别?
叶云起摇了摇头:“我非争功夺利之辈,实有要事相商。”
秦牧原深深的看了胡秉弦一眼,随后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将军?”
“还不快退?”
众人无奈,纷纷退去。
如今只剩两个人了,叶云起也不得不鼓起掌来了:“我承认,我对你的印象有误。你也算是一条汉子。”
秦牧原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见叶云起掏出密信,递了过去。
秦牧原接过一看,顿时神情一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却仍然算得上镇定。
他将信纸放在桌案上,望向叶云起:“你想让我让权?”
“如果真是如此,方才我便会答应了。”叶云起坦然说道,“我仔细回想了一下,秦将军近些年来,似是无功之将,但仔细一想便知道,秦将军从未离开前线,却是一位无过之将。”
“无功易,无过难。”
“然而将军唯独犯下这一过错,敢问将军,何故?”
向来无过,为何犯下这么一个过错呢?
老实本分的人,其实能理解一个事情,那就是从来不犯错的人,偶尔犯了一个错,便足够提心吊胆许久了!
秦牧原已经惶恐多日了,如今也不免一声长叹。
“好一句无功易,无过难。总听闻你年少成名,我以为你难免骄纵,没想到竟能有此认知,该说真不愧是镇东将军之后吗?”
秦牧原捏了捏那封密信,手指微微颤抖。
“你要问我为什么?”
“胡将军,我和你不一样,我若是你,或许,比你会更骄纵吧。”
“但我没有你那镇东将军的父亲,也没有你骑射无双的武力。”
“你或许只看到我为将多年,无功无过。”
“但你肯定不知道,我像你这般年少,又有多敢冒险,多敢去赌!”
“我赌赢了,以寒门之身,位居将军之职。人人见我,亦要尊我一声将军。”
“随后,我就不敢赌了,我见过如我这般之人,一个过错,便折损了所有的荣誉。”
“也见过名门大家,屡次过错,却不过罚酒三杯,事后又会提拔。”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不能错了。”
“我守城近二十年,从无过错。升官加职的事情,我不争也不抢。”
“有时候运气好,在别人立功之时,我守好城池做好后勤,也能捡一点苦劳。”
“我硬是熬啊熬,熬到我的资历太足了,才会被施舍一点封赏。”
说到这,秦牧原沉默了片刻。
将密信递给了叶云起。
“我确实错了。”
“三安将军,绝非熬资历便可坐上的。”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我会在先前的位置上老死。”
“但,我还是没能挡住三安将军的诱惑。”
“如今想来,还是我错了,兵权我会移交给你,然后上奏请辞的。”
叶云起明白这个诱惑有多大。
因为三安将军和其下的将军,中间是有一道难以逾越的线。
这一升,是跨越阶级的一升。
只有做到三安将军,才有资格成为主将!
这才是真正的将军。
其下的将军,不过是一种互相给面子说些好听话罢了。
真正身居高位者,纵然是身为王者,也要以礼相待。
这个高位,指的便是三安将军及以上,六部尚书及以上。
古礼有登坛拜将。
对这等高位之人的任职,需要王者沐浴斋戒,然后建立祭台,选取吉日后,昭告天地,将大事拜托于对方。
从此可见这个级别的优待,是贯彻到方方面面的。
如果要用后世的观念来理解。
那就是做到这一步的人,就不是大燕公司的员工了。
而是大燕公司的合伙人了。
叶云起却摇了摇头:“我非逼将军交权退位而来。”
秦牧原既然已经做好了上奏请辞的准备,如今更显坦然。
问道:“那胡将军前来,是为何事?”
“乃是有大事相请。”叶云起正色道,起身一礼,“虎困笼中难伤人,铁骑在山步难行。我与亲军皆非守城之辈,便要向将军请出兵之权!”
秦牧原微微一愣,连连摆手:“此事非我之私心!北部大败,如今我等不容有失!”
“所以才来相请!”叶云起直视秦牧原的眼睛,微微一笑,“秦将军,你不是无过二十年吗?你只要许我带亲军突袭,我会以我以及我父威望助你执掌东部兵马,如此,你能否坚守无过?”
“你……”秦牧原再三迟疑!
他在东部的威望不高,但一旦有了胡秉弦的作保,他就能迅速执掌东部兵马。
接下来,就是他最擅长最熟悉的地方,据城而守了!
到时候就算没有胡秉弦和其亲军,他也有自信能守住。
“你,你一定要去冒险?我若不请辞,你这功过,亦会连带我一份啊。”秦牧原还是有些踌躇。
“秦将军,父仇不报,妄作男儿,国仇未消,何以安眠?”叶云起说道,“我可立军令状于秦将军,若不成,皆我之擅作主张,如果我立了功,秦将军也可以焚了军令状,分一份功劳在身,将来新王继位,或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