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朝的制度,本应有四镇将军,也应有四安将军。
但燕国居于北,南方乃是大周朝廷,自然不能将兵峰对准南方。
为表恭敬,便一直虚职各类名号有南字的将军。
安西将军于文良,如今一跃成为燕国中官职最高的将军。
叶云起不知道若是于文良在此刻会是怎样的情绪。
但现在,他难以张口,只得含泪点头,跪接了父王的遗旨。
此时,他并非仅仅以于文良的身份接旨。
更是以燕王之子叶云起的身份接旨。
叶云起神情肃穆。
在那封仓促而写的遗旨落入掌心之前,他的思绪良多。
面对突如而来的变故,由记忆之中浮现的那股子依赖,让他心头酸酸的。
叶云起常以穿越者的身份而自傲。
然而,原身的记忆,总是影响着他,让他习惯性的依赖着父王。
让他遇到很多事情的时候,也没那么的紧迫。
如今细细思来,那股子情绪,叫做有靠山的有恃无恐。
而现在,他的靠山倒了。
他没有靠山了,而他将要成为无数人的靠山。
遗旨落入掌心,纷纷扰扰的思绪,被一份沉沉的责任压下。
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
如今燕国的担子,便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叶云起沉沉的深呼吸着,心里无数念头一一划过。
到最后,只剩下一句话在心中激荡回响。
“父王,我会像你一样,当个好燕王的。”
孔博文看着于将军的沉默,忍不住催促道:“于将军?莫要悲痛了,前线还需要于将军主持。”
叶云起狠狠的点了点头,起身道:“大王遗体,是否运回燕都?”
孔博文抿了抿唇:“大王说了,秘不发丧,遗体藏在军中,假称养伤,待新王即位,才能公开此事。”
“如此,末将遵令。”叶云起再度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具遗体,便转身离开。
叶云起手持遗旨,按捺着心中的情绪,大步的走向军营,接管此地的军队。
而在心中,则是默默的和系统说着话。
“系统,你救不了父王了,是吗?”
【是的。】
“为何?你明明有逆天之力,能模拟,能重开,能将黄粱一梦般的全息游戏化作现实,为什么不能重开到父王战死之前?无论给我什么身份,我,我都能可以。”
【此乃天意,大势所趋,不可改也。】
【天意大局,不可违背,燕王的结局已然注定。】
【系统并非逆天之物,而是顺天应民而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大道之大局不可改,然而天无绝人之路,人心汇聚,亦有胜天半子之机】
【系统汇聚人心愿力,助宿主更改大局之微末处。】
【当宿主汇聚无数微末,汇聚天下人心,集万千伟力于一身,方有一线机会。】
“什么机会?救父王的机会吗?”
【是胜天半子,以救万民。】
叶云起嘴唇翻动数下,那前进的步伐都为之凌乱。
胜天半子,以救万民。
自己的路,是这样的路吗?
父王,为什么会是我,而不是您呢?
或许是察觉到叶云起的疑惑。
系统继续说道。
【天生之民,命数已定,你有非天地所生之机缘,方能有逆天改命之机会。】
叶云起苦笑一声。
前世看过那么多的网文,还曾嗤笑几句起点孤儿院。
如今,自己也要光荣的加入其中了。
每个穿越者,难道都背负着救世之愿么?
叶云起不知道。
但此刻,那轻飘飘的遗旨,握在手中,恍若千钧。
同样有此感受的,还有帐内的孔博文。
孔博文见于将军离去,过了许久,才敢长呼出一口浊气,此时,他的背部已经全部汗湿了。
那怀中的几张遗旨,在怀中似乎重若千钧。
除了让叶云起继位的遗旨,剩下两张分别是任命新的安北安东将军,不至于让安西将军一人独大。
天下最不能考验的,便是人心。
除了他孔博文,太傅也在军营之中。
但他不在此处。此时,已经奔向燕都了。
无他。
若于将军有异心,最起码能保证燕王的旨意还能传达出去。
太傅怀中,亦有相同的遗旨。关于叶云起的继位和安东安北将军的任命。
但少了刚刚孔博文交于于将军的任命遗旨。
而是多了一份,宣布于将军叛国投敌的遗旨。
如今,于将军似是还算可靠。孔博文也得赶回燕都,去看看太傅是否可靠了。
孔博文匆匆离去了。
叶云起知道的时候,约摸着孔博文都能跑回燕都了。
不久后,燕都传来消息,新的安北将军和安东将军已经筹备兵马,前往各地前线戒备了。
叶云起心中恍然。
原来是权衡之术啊。
父王直到战死,依旧是一位顶天立地王者。
亲征前线,掩民撤退。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御敌不畏生死,治内明而有德。
叶云起忽然对王这个字,有了别样的认知。
三横者,天地人也。
所谓王者,便是其中一竖,顶天立地,贯彻天地人三者,方为王者。
此时,北蛮蜷缩在辛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宛如一批被痛击后的狼群。
他们没有离去,远远的缩在一旁,碧绿的眼眸死死的盯着那道关隘。
他们在等。
等来自更北方的野狼的加入。
等后方的粮草。
此时,大周北方边境之中,无数的争吵响彻营帐,
大丈夫,怎能蜷缩于龟壳之中?
求战的请愿一日三请,接连飞入京都。
而京都朝堂之上,谢太后面色阴沉,小皇帝神情畏惧的蜷缩在冰冷坚硬的龙椅之上。
谢宰相修了大半辈子的修身养性,如今也两眼血丝。
天下,何至于此?
大行山上,那位斩蛇起义的新任大行王,却没有想象中的威风。
白日里,他端坐在王座之上,痛斥着麾下之人。
到了夜里,王座之上,却另有他人。
而这位新任的大行王,就恍如白日里被训斥的反贼一般,缩在脑袋被王座之上的人训斥。
虽然,天下动荡不安。
尚且没有影响到京都繁华。
谢宰相夜夜殚精竭虑,试图稳住那名为社稷的庞然大物。
而他的儿子谢公子,却越发得意。
常有人对谢公子说:“天下灾祸未停,乃是有失德之举,然而连罢高官,仍未见太平,莫非,已是天下之秋?”
秋者,叶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