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同学们已经明白了她的意图,都不约而同勾起嘴角
谢夫子不明所以,梁舟咧嘴笑道:“夫子,你就信她吧。”
纸笔取来了,祝澜却不用毛笔,要来了一块炭黑,在纸上勾勒起来。
秦雨薇掩唇问乔悠悠:“澜澜还会画画呢?”
乔悠悠满脸得意:“你忘啦,她当年可是全市素描第一名!”
很快,祝澜在纸上勾勒出了一个水车的大致轮廓,但画到几处关键地方,不禁皱眉思索。
毕竟她一个研究古文学的,在建造这方面并不擅长。
肖婉戳了戳身边的未婚夫赵思成,让他去帮帮祝澜。
赵思成穿越前是学工程设计的,对于古代一些设施的构造很有研究。
赵思成走上前,帮祝澜弥补了几个地方的不足,祝澜按他说的涂涂改改。
很快,一副水车的构造图便完成了。
祝澜将图纸递给村长,让他找村里的木匠按这个图纸建水车,便能从低处取水浇地了。
村长皱着眉,赵思成在旁边给他认真解释了一遍水车的原理,他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神色变成了惊喜。
他让人立刻去把木匠李三叫来,两人对着图纸嘀嘀咕咕半天,李三拿着图纸连连点头,不住地称赞。
村民们也好奇凑上来,看祝澜到底画了个啥。
先前那村妇瞅了几眼,撇撇嘴:“就是个大木头轮子,有啥好看的?”
李三白了她一眼:
“你懂啥?这叫水车!有了这个,咱们村里就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让人才从河里拉水了!”
村民们一阵哗然,还有些不敢相信。
村长走到祝澜和谢夫子面前,“这水车要是真能造出来,简直是造福乡里啊!”
不仅造福乡里,就连他的政绩也是如虎添翼。
造,必须造!
“名师出高徒,谢老先生的学问果然不一般!”村长对谢夫子竖起大拇指。
谢夫子尬笑两声。
哪里是他教的,这帮学生本事可比他大多了!
“村长,我们有一个要求。”祝澜说道,“谢夫子家的地离水源最远,这水车建造出来,取的水要让谢家第一个用。”
村长点点头,这个要求合情合理,“行,这事我可以做主!”
村妇嚷了起来:“凭啥啊?车是你们建的,可水是大家的啊!”
她相公扯了她一把:“你可闭嘴吧!回头人家把那啥图纸收回去,不给咱们建了可咋整?”
李三也道:“等水车建好,就不愁取水太慢太重,拉来的水不够分了。不过就是谁先谁后,让谢家第一个浇地,我同意!”
“我们也同意!”
水车的事安排落定下来,村长们终于带人散去。
祝澜朝谢夫子深深一揖:
“夫子,水车不日便能建好,到时也不愁取水浇地的问题了。还请夫子回到书院,继续教导我们。”
其余同学也点头,都是这个意思。
谢夫子幽怨地看了他们一眼,
“像水车这种东西,老夫读了几十年的书,都想不出来。你们比老夫厉害,何不去让丙字班的夫子们来教……”
乔悠悠眼睛一转,这时总不能说丙字班的夫子对他们都不上心,又没有新夫子愿意来吧?
于是凑上前扯着谢夫子的袖子道:
“哎呀,您不知道,丙字班的夫子可没您教得好!我们实在听不下去,毕竟我们可都是您的亲传弟子呀。”
哦?教丙字班的那帮老家伙被嫌弃了?
谢夫子眉毛抖了抖,但依然端着架子不肯依。
秦雨薇也走了过来,和乔悠悠左右夹击。
“是啊夫子,您想,我们都是您教出来的。造水车这个点子虽然不是您想的,但肯定是澜澜读书时受的启发啊!”
说着朝祝澜眨眨眼,祝澜立刻点头:
“要是没有您平日里的谆谆教诲,我哪里想得到这个办法!”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连环彩虹屁,这谁能顶得住!
谢夫子有些飘了,耳边不断回响着村长那句“名师出高徒”。
“嗯……”谢夫子捋着小胡子,脸上的褶子里都藏着笑意。
不过他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说自己好好考虑考虑。
话说的差不多了,丁字班众人这才坐着两辆马车返回江州城。
学生们走后,谢夫子哼着小曲儿,扛着锄头往弟弟家里走。
突然瞧见一个熟悉挺拔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含笑望着他。
是欧阳烨。
谢夫子一怔,连忙请他去屋里坐,一边问他什么时候来的。
欧阳烨清隽的面容上挂着淡笑,说自己与丁字班的学生差不多时间来的,便没有现身,想看看这些学生会做什么。
“监院大人……”谢夫子刚开口,就被欧阳烨打断。
“老师,此处不是书院,只你我二人,就莫要见外了。”
谢鼎比他大二十来岁,欧阳烨开蒙之时,谢鼎正是江州城小有名气的书生,欧阳烨的父亲专门请他来教导过欧阳烨几年。
后来谢鼎专心去考秀才,离开了欧阳府。
又过了几十年,欧阳烨被钦点为龙场书院的监院,特地寻来授业恩师,在书院继续教书。
“本以为请您回去要费一番口舌,现在看来,我倒是省心了。”欧阳烨笑道。
见谢夫子神色黯下来,欧阳烨自然知他所想。
“老师,恕学生大胆。您一生研读经史子集,满腹经纶,依学生所见,您的才学绝不输于国子监那些司业。
可这么多年,连秀才都未中过,可知是为何?”
谢夫子被说到痛处,闭眼痛苦道:“院试都考不过,自然是学问不如人,你莫要来安慰我。”
“学生倒以为,是您太执着于书本中的内容了。当今圣上立在革除旧制弊端,考题虽以四书五经为依据,却也看重考生是否有自己的见解,如此才能选拔出推行新政的人才。
老师虽然才学过人,却于科考一道上……”
欧阳烨看了一眼谢夫子的脸色,斟酌道:“颇有些守旧。”
谢夫子双眉紧锁,思考着他的话。
“丁字班的这些学生,先前或许是明珠蒙尘,你我都看走了眼。
如今看来,他们行事不拘一格,想法独特胜于你我,但对于书本上的内容,他们又远远不及您熟悉。
所以学生以为,老师若愿意继续教导他们,无论是对这些学生,还是老师您自己,都是一个机会。”
良久,谢夫子缓缓仰头,眼中拥上一阵热意。
“可笑老夫一生科举考场中浮沉,不得要领。时至今日,才被你小子点出了症结所在!
你先回去吧,教书一事,老夫自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