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怀松再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儿遇到这个女人。
这段日子的憋屈一股脑涌上心头,瞬间的功夫他眼睛都红了。偏偏身边的人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拍了聂怀松的肩头:“老聂,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了带我们来吃饭,怎么自己杵在这儿不动了?”
“哎哟,聂主任,这儿可是咱们整个阳城县最贵的饭店了,你要是请不起啊就直接说,咱们几个还能为难你不成?”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聂怀松的心情更恶劣了。
从前自己是副厂长的时候,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跟前跟后的溜须拍马。
现在他被降职为车间主任,他们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了。
这其中细微末节的差别,没有人比他这个当事者更清楚。
他咬牙,死死盯着白柳安:“你怎么在这里?你还害得我不够惨吗?”
白柳安丝毫不惧,迎着他的目光回敬道:“金风饭店是我开的,我在这儿有什么不对吗?”
这话成功让聂怀松炸毛了。
他差点跳起来:“你说什么?这家饭店是你的?”
她点点头:“有我一半。”
聂怀松的心理这下彻底失衡了。
凭什么这个农村老女人还能拥有这么高档的饭店,而自己却被硬生生从副厂长的位置上拽下来,现在闹得工作不顺利,家里老婆天天吵。
如果不是自己丢了副厂长的头衔,现在也不用看这些人的脸色。
更不用为了一点点小事,还要如此破费,请他们来这儿吃饭。
聂怀松气得脸色铁青:“你既然这么有能耐,为什么当初非要死咬着不放?害我沦落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你很开心吗?”
白柳安觉得纳闷:“当初你陷害我家儿媳妇,我们不过实事求是,你不能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遭到处罚,反而责怪受害者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吧?”
“那事儿又不是我主导的,你凭什么怪我?”
“王敏华不是你手下的职工吗?你在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没有睁只眼闭只眼吗?即便到了最后,你还是选择维护害人一方的利益,为什么不能怪你?”
白柳安说着,古怪地冷笑,“你是副厂长,自己不以身作则,不找你找谁?”
“你!”
“我什么我?你还怀恨在心,故意不给我们家小花开证明,让她无法参加高考,还想继续毁人前途,你这样的人居然还能继续当车间主任,我也是想不明白的。”
聂怀松双眼冒火,他扑上去,想给对方狠狠两巴掌。
突然,他的余光瞄到旁边的人影,顿时浑身顿住。
“洪、洪太太?”
她怎么在这儿?
燕兰站在白柳安身后,冷眼看着这一幕,见被人认出来了,她不慌不忙走到前面,笑道:“原来是聂厂长——哦不对,你现在是聂主任了,好久不见。”
聂怀松哪儿敢跟燕兰叫板。
心里再愤愤不平,他还是强忍住了。
“洪太太,这都是误会。这个老女人故意使坏,才害得我变成今天这样,你我打过交道你知道我的呀!”聂怀松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燕兰却淡淡笑着:“聂主任说笑了,我们只有过两面之缘,还是之前来谈药厂改制并购的事情,我对聂主任可谈不上什么了解。不过……既然你说被害了,我倒想问问,她是怎么害你了?”
聂怀松以为对方会为自己说话,一时间打开了话匣子。
谁知,他还没说完,燕兰就点点头,打断了他下面的话。
“原来是这样。白女士举报,你们总厂也受理了,想必是有确凿的证据,不然不会这样处理你的,你说对吗?”
这话聂怀松可不爱听了,偏偏眼前的人他又得罪不起。
燕兰继续说:“你是厂里老人了,能留一个主任的位置也不错,我相信这次应该是个误会,聂主任也损失颇多。大家都是体面人,何必闹到明面上来呢?阳城县又不大,回头消息要是传出去了,你可怎么面对那些流言蜚语?”
被降职的聂主任因为旧怨跟一个女人在饭店里大打出手。
这要是传出去,外面还不知道传得多难听。
聂怀松已经丢人丢够了,看看眼前的白柳安,他很清楚这个女人不好对付。
对方都敢单枪匹马直接实名举报,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投鼠忌器,聂怀松只得灭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这才对嘛,大家出门在外,和气生财。”燕兰也看向聂怀松身后的几人,“你们也别太欺负聂主任了,他在总厂也不是没人的。”
这话一出,那几人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白柳安见聂怀松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她也懒得在乎。
上门即是客,她没有跟钞票作对的意思,依旧吩咐服务员好好招呼聂怀松一行人,自己则亲自将燕兰和老太太送进旁边的包厢。
吃着鲜香可口的饭菜,老太太这几日肉眼可见的精神焕发。
燕兰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这下回去她可以跟家里人交代了。
“刚才听你跟聂主任说起什么高考什么前途,这是怎么回事呀?”燕兰主动问起。
白柳安想了想,干脆实话实说。
燕兰笑了:“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当时不该将事情做得这么绝?”
白柳安摇摇头:“不后悔,就算我当初手软,今天照样拿不到证明,对方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来,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就是软柿子,软柿子一旦伏低做小,那就永远抬不起头来。”
“那这……高考的资格,你打算怎么办?”
白柳安简单粗暴:“我也想过,只要这几个月里,饭店生意不错,我就给县里捐一笔钱,拿一个高考资格来。”
燕兰目瞪口呆。
她是听过有这样的政策,但没想到白柳安真的动了心思。
望着眼前那张飒爽坦荡的脸,燕兰突然噗嗤一笑:“何必那么麻烦,不就是个高考证明吗?包在我身上。”
“你可以?”
白柳安惊讶了,她刷刷在纸上写下一个金额,“你愿意帮忙最好,这是我可没有太多钱给你,这是我能给的最高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