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河面对野猪王的挑衅,发出啊啊地低吼着,拼了命地要拉枪栓,可是原本被熊油保养得格外顺滑的枪栓,现在却像焊死一样,怎么也拉不动。
“小河,小河,你咋啦?”
唐玉的声音刚刚响起,野猪王就昂昂地怪笑着,像轻烟一般远去了。
唐河一个激灵坐了起来,额头一片冷汗,身上的线衣线裤都湿透了。
“小河,你是不是伤着风了?赶紧的,我给你熬点姜汤。”
“姐,没事,炕烧热了。”
唐河搓搓还发麻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向门外看了一眼,外头天光大亮,但是村子却很热闹,一阵阵的肉香味,混和着野猪特有的腥骚气在弥漫着。
“妈的,这野猪王不会是已经被自己打死了,但是却凭着执念啥的,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接着当王吧?”
唐河的心中升起一种很古怪的感觉,更是让他的后背阵阵发寒。
唐河还不等多想,就被人拽了起来。
三十多头野猪都处理完了,这么大的收获,当然要好好吃一顿啊。
该煮的煮,该酱的酱,该溜的溜,该炒的炒,还有必不可少的猪肉炖酸菜的香气,简直就像过年杀年猪似的。
这些年就算过年杀猪,也没这么宽裕啊,这可是三十多头猪啊。
村里大半的人都忙活了半宿,什么早上喝酒一天醉,可去你妈的吧。
唐河当然被请到了头一桌,都有本村有头有脸有威望的人物。
只是唐河却食不知味,尝不出个酸甜苦辣咸来。
大老姜叫了他好几声,他才醒过神来。
按着山里的规矩,唐河要么分东西,要么拿钱的。
这么热烈的场面,唐河还要个屁啊,以后姐姐在村里还做不做人了。
唐河也没要别的,只是挑好的,大的猪肚要了几个。
野猪肚是解毒圣物,焙干了对胃病有奇效,拿回去送人挺好的,当然,猪肚酱好了切成条,那也是一道拿得出手的下酒好菜。
至于其它的猪肉怎么分,唐河就不好多说什么的,想来大老姜会做出公平的分配。
这顿大酒一直喝到中午才散场,各家老娘们儿像拖死狗似的,把自家的老爷们儿拽了回去扔到炕上,然后聚在一起,眉飞色舞地说着话。
当然是三句不离唐河了,这会已经有好几个家里有闺女的老娘们儿,或者是老娘们儿自己,在打唐河的主意了。
唐河如果留下不走的话,那就是乡村大皇叔的待遇了。
唐河搓磨了一通两个小外甥,把俩孩子搓磨得哇哇哭,然后一块抱起来再把他们哄笑,可有意思了。
唐河趁着天还早,牵了马就准备走了。
唐玉给唐河拿了一袋子晒好的土豆干、豆角丝、茄子丝还有蘑菇啥的,都不值什么钱,可是唐玉眼中含着的泪,却重逾千斤。
唐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哭个啥,等过段时间通车了,没事就领孩子回去转悠转悠,看看我媳妇儿,有弟弟在,家里不缺那口吃的!”
唐河很霸气,他的霸气就是唐玉的底气。
这年头女儿出嫁了便很少回娘家,一个主要的原因就是,回多了招人烦,多个人多口吃的嘛,但是唐河却霸气地表示,弟弟有能耐,你就是带着孩子回去吃住到地老天荒,老弟供得起。
这话是说给老太太听的,就是告诉她,我家姐姐离了你们老周家,饿不死。
有唐河走了这么一遭,以后唐玉但凡受了委屈,都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弟养得起我,用不着你们老周家。
后世离婚率为啥那么高?或者说东北的离婚率拥护(音译,因为的意思)啥很早就遥遥领先?
除了大家都是外来的,不受宗亲限制之外,很大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东北城镇化程度高,女人有工作,能挣钱,底气足,离了你男人,老娘能养活自己能养活孩子,要你这个瘪犊子男人有啥用。
唐河骑着大青马,趟着雪往回赶,在相遇的地方,再一次见到了缩在雪窝子里的田大庆。
田大庆把自行车还给唐河,车货架子上,还挂着几只野鸡野兔。
田大庆憨厚地一笑:“下雪了吗,这野鸡都蒙了眼,逮了好几只,兔子都是冻死的,肉不好吃,皮子做个坎肩啥的也挺好。”
“多谢了!”唐河不客气地接过了,然后把姐姐家带来的干菜分了他一部分,田大庆看着干菜,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却依旧拉着唐河的手说个不停,颠三倒四的也不知道他说个啥,就是不停地想说个话。
逃进深山,可以逃过法律,却逃不过孤独与寂寞。
唐河推着自行车准备走了,忍不住又停了下来问道:“你真的打算一直这么逃下去?”
田大庆咧着嘴,十分阴狠地一笑:“啥时候活够了,树上一吊就完事了,我才不要五花大绑游街示众再挨枪子,他们那一家子,不配,他们不配,不配你知道吗,老子就算有一天死了,变成了鬼,也要再杀他们一次!”
唐河在田大庆癫狂的怒吼声中,推着自行车渐渐远去了。
他们彼此很默契地,没有提对方的名字,没有提塔山那个地方。
唐河的脑子里,却一直想着那头在半梦半醒间,向自己挑衅或是下战书的丧尸野猪王,越想这心里就越没底。
那能怎么办?有事不决问师父呗,唐河可是有师父的人。
唐河推着自行车绕了一段路,入夜的时候进了上东村,到了秦大棒家。
进了门的时候,屋里坐着七八个人,烟气腾腾的,旱烟呛鼻的味道扑面而来。
老秦太太赶紧拿着条帚跑了过来,一边给他扫着身上的雪一边说:“孩儿,这大晚上的你跑来干啥呀,再摔着可咋整啊!”
“奶,没事,我这年轻力壮的,还怕摔了,越摔越结实!”
唐河说着,把姐姐送的特产,还有田大庆给的野鸡和野兔子都拿了出来,干菜家家都有,老秦太太还是山野菜的专家,秦爷又是巡山打猎的老猎人,就算现在歇了枪,平时下个套子夹子,也不缺这些东西。
但是这份心意,比啥都重要。
屋子里这些人见唐河来了,热情地打着招呼,然后在老太太挽留吃饭的客气中离开了。
不赶饭点登门,这是礼,要不然像要饭似的,惹人笑话。
唐河就没这个顾忌,就是半夜来了,老太太也得起来给做饭。
很快,野鸡炖蘑菇,干辣椒炒兔子肉,两道硬菜就端了上来,老太太心疼唐河走远路太冷,又给熬了酸菜汤。
秦大棒喝了一盅酒,眯着眼睛说:“小子,吃不出味儿就别吃,先说,啥事儿?”
“师父慧眼如炬啊,我遇着野猪王了,而且,它还把我魇着了,我心中不安!”
秦大棒的眉头,顿时皱得紧紧的,“你,这是被王魂伤了神啊!”
“啊?亡魂?野猪王死了?”
“王,帝王的王,王魂!”
唐河打了一个冷颤,秦爷这老猎人说出来的话,可就太神叨了,好特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