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顾青裴刚下飞机,王晋的电话就打来了。
“青裴,到了啊。”
“嗯,刚落地。”
“不好意思啊,今天公司事情多,我迟到一会儿。”
顾青裴道:“王哥,你不用亲自来接我。”
王晋笑道:“可我想第一个见到你啊。”
顾青裴哈哈笑了起来。
两年的时间,王晋油嘴滑舌的习惯依然没改,但顾青裴终于能够敞开心扉,接纳他为自已的朋友。这两年间他和王晋见了几次面,甚至和王晋分居的妻子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都建立了不错的关系。他见识了王晋很多不一样的一面,王晋也在顾青裴一贯冷处理的态度下慢慢停止了激烈的追求,俩人现在的关系反而比之两年前要坦诚亲近很多。
在回北京之前,经过跟王晋的深入沟通,他决定辞职。他觉得自已现在无论是资金的积累、人脉的积累、还是能力的积累,都已经到时候了,甚至35岁的年龄都刚刚好,他想自已单干了。两年的时间,应该足够很多人忘却很多东西,他相信自已可以重新扬帆起航。
王晋一开始极力挽留,毕竟能把新加坡那个中规中矩的贸易公司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发展壮大十几倍的能力,不是随随便便找个人就能有的,顾青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顾青裴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虽然觉得惋惜,最终还是尊重顾青裴的选择。
顾青裴这样的人,注定不会一辈子给别人打工,一旦条件充沛了,他肯定要单飞。现在是时候了。
俩人一见面,王晋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俩人皆是高大英俊、风度翩翩,在机场吸引了不少眼球。王晋拍拍他的背,“终于回来了。”
顾青裴眯起眼睛看着当空的烈日,轻叹一声,“是啊,终于回来了。”
坐上车后,俩人闲聊了一下新加坡那边儿公司的情况,随后话锋一转,王晋淡笑道:“青裴,既然你回来了,关于一个人的消息,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知道。”
顾青裴呼吸一滞,他能猜到王晋在说谁,他故作轻松地说:“哦,说来听听。我们这两年没有联络,我也没打听过他的消息,说不定哪天在什么场合遇到,还是提前知道一些消息比较好,免得尴尬。”
王晋笑看了他一眼,“你平时话不多,除了心虚的时候。”
顾青裴笑了笑,“王哥,别消遣我,都是过去的事了。”
王晋耸耸肩,“我只是给你提个醒,现在的原炀,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原炀了,不,应该说在他身上,找不出当初那个横冲直撞的傻小子的影子了,才短短两年时间,人的改变能这么大,也实在是个奇观。”
顾青裴心脏不可抑制地传来钝痛,两年了,情况究竟有没有好转呢?他笑道:“是吗,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王晋嘲弄道:“出息了,生意做得很大,不过处处跟我对着干,也挺有意思的。”
“是么……”顾青裴看着窗外不断掠过的风景,心思已经飘到了两年前,昨日种种,一直封印在他记忆里,从来没有消失过,只是,他不愿意想起。
王晋又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对了,他交了个女朋友,据说马上要订婚了。”
顾青裴表情有一丝僵硬,旋即道:“好事儿啊,他爸妈这回能放心了。”
“是啊,两年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你这回可以放心地在北京施展拳脚了。”
顾青裴露出淡然的笑容,“嗯。”
王晋把顾青裴送回了家,嘱咐他好好休息。
顾青裴到家之后,先给爸妈打了电话,然后订了张明天回成都的机票。他两年多没回国,一想到终于能回家了,顾青裴就按捺不住兴奋。
挂上电话后,顾青裴看着久未有人住、落了一屋子灰的房间,感到有些疲倦。
这房子本来当时就是为了去王晋公司方便才搬过来的,不,应该说,最大的原因是他想躲开原炀,所以这里他加起来住了不足两个月,本就缺乏人气,如今闲置两年,更显得荒芜,一点儿都没有一个家的样子。
他洗了个冷水澡,洗去了一身的燥热,却没能让他内心的浮躁降降温。洗完澡后,他倒在床上,想睡一觉,却发现自已睡不着,他想起了王晋的话。
原炀变了,成了大老板了,有女朋友了,两年的时间,过得真的很快,人也变得很快,真让人唏嘘。顾青裴苦涩地笑了笑,好事儿,都是好事儿,原炀终于长大了,他们两人之间,终于一干二净了。
顾青裴第二天回了老家,二老没什么变化,还是成天乐乐呵呵的。他跟父母说了自已的创业计划,二老笑得合不拢嘴,看着自已有出息的儿子,怎么看怎么自豪。
吃饭的时候,他妈犹犹豫豫着说:“青裴啊,妈一直没跟你说,怕你工作分心,你出国没多久,小原那孩子来找过我们一次……”
顾青裴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哦,他来做什么?”
“他说就是来看看,带了些东西,也没提你。那孩子跟第一次我们见他很不一样,也说不上哪里不一样,就是感觉有点……阴沉,死气沉沉的。”
顾青裴淡道:“我们都过去了,以后就别提他了。”
顾母小心翼翼地问:“我就是想问问,那孩子过得还挺好的?”
顾青裴笑了笑,“好,很好。”他们两个都很好,皆大欢喜。
顾青裴待了两天就回北京了。他把自已以前的几个下属和同学挖了过来跟着他创业,公司正是初生阶段,事情又杂又多,他有好多事儿需要忙活,尽管辛苦,但他甘之如饴,因为公司的前景充满了希望。
回京一个星期后,王晋邀请他参加一个庆达投资的电影的首映式。
首映式规模不小,除了一些跟电影投产相关的人之外,还邀请了商界和娱乐界有分量的人物出席。顾青裴驾轻就熟地周旋在众人之间,口若悬河、谈笑风生,有个颇有风情的女演员,已经偷偷往他西装口袋里塞了香喷喷的名片。像王晋和顾青裴这样俊逸非凡又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简直是满足了女人对男人的全部幻想,怎能不叫人动心。
电影放映途中,顾青裴起身去洗手间,他走到剧院大堂的洗手间,保洁人员却告诉他洗手间出了点儿问题,让他上三楼,三楼没有任何演艺活动,所以他一路走来都没看到半个人,异常安静。
顾青裴上完厕所后,刚一出门,迎头撞上了一个人。他惊讶地抬头,在看到来人是谁时,全身的血液都往脚底根儿跑,身体如坠寒窟,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原炀……
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两年未见的原炀。
原炀确实变了太多。明明容貌五官没有丝毫变化,可气质却和两年前截然不同。他穿了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将他完美的身材衬托无遗,他的头发没了两年前的随性,而是用发胶打理得整整齐齐,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神,已经不见了当初的年轻和狂妄,反而深邃沉稳。原炀气质的变化,是彻底地从一个霸道莽撞的半大小子,变成了一个男人。他简直和以前判若两人。
顾青裴心狂跳了几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
原炀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似乎看到他一点都不意外,甚至眼神都没有波澜,原炀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勾唇一笑,“顾总,好久不见了。”
顾青裴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接触,不同寻常的气息在他们之间流转。顾青裴推了推眼镜,笑道:“是啊,好久不见了。”
原炀道:“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我以为你打算在国外定居,再也不回来了呢。”
“人生有很多选择,说不准的嘛。我说,是不是先让我出去,咱们就在厕所门口说话吗?”
原炀后退了一步,顾青裴走出了厕所,两人站在空旷的走廊上,气氛诡异非常。
顾青裴没有想到,他和原炀的再度相遇,会这么快就到来,而且,原炀的态度,也绝对不在自已的意料之中。可他也说不清楚,自已意料的是什么样,这样也好,不会太尴尬。
原炀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上,放到嘴边,看着顾青裴道:“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听说顾总在那边干得有声有色、大展宏图,一定遂了你的心愿吧。”
“挺好的,我的每段旅程都值得回味,都有所收获。”
原炀嗤笑一声,“顾总说话还是这么爱咬文嚼字,所以才跟王总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今天这么文艺的片儿,你和王总肯定有好多心得可以交流了。”
顾青裴的手插在裤兜里,轻轻地握紧了拳头。他不想再待下去了,和这个男人站在一起,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让他呼吸困难,让他头晕目眩,他敷衍道:“原总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本来应该找个时间好好聊聊的,可是人家首映式我这么出来不回去,不太合适,那我先走了?”
原炀嘴角轻扯,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真的想跟我好好聊聊?”
顾青裴当然只是随口一说。
原炀含笑看着他,笑意却全不在眼里,“顾总,你这么急着走,不会是害怕我还纠缠你吧?”
顾青裴一怔,干笑一声,“哪儿的话,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原总现在事业有成,佳人相伴,怎么还会那么糊涂呢。”
原炀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可惜顾青裴并没有捕捉到。他轻笑道:“顾总说的是,两年的时间真是不短,足够改变很多事了。比如说,顾总就明显见老,不如两年前那么吸引人了。”
顾青裴笑着点点头,“我这个年纪,肯定一年不如一年,不过男人嘛,又不靠脸吃饭,谢谢原总的关心,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原总自便。”
原炀大手一挥,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青裴转身的一瞬间,脸上虚假的表情再也支撑不住,嘴唇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心脏的疼痛超过了他的想象,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让自已不至于弯下腰,痛痛快快地走下去。
昔日的情人再相见,是这么一幅分外生疏的情景,顾青裴已经无法形容自已的心情,他只觉得可笑,命运可笑,自已可笑。
在顾青裴转身之后,原炀面上的表情也瞬息变化,他的目光如同怒张的黑网,将顾青裴的背影牢牢锁定在自已的视线内,那眼神如同一匹饿极了的狼,泛着绿莹莹的光。
顾青裴回到座位后,王晋轻声道:“去洗手间这么久?”他眨眨眼睛,“难道吃坏肚子了?”
“不是,洗手间维护,我跑三楼去了。”
顾青裴愣了愣,“可能、可能好了吧。”
王晋也没在意,“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电影太文艺了,有些闷?”
“很有艺术欣赏价值,不过票房反响恐怕不会太好。”
“嗯,我也觉得,虽然是做投资,可我不想投资粗制滥造的东西,这部剧本我很喜欢。”王晋耸了耸肩,“反正,我也不在乎少赚点钱。”
顾青裴附和着恭维了王晋几句,心思却已经因为刚才的相遇,而被分散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他以为两年的时间足够他忘记曾经和原炀之间的种种,现在他才发现,他之所以过得安稳,仅仅是因为见不到原炀,而两年的时间,显然太短……
电影结束后,顾青裴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跟王晋离场时,和原炀在剧场门口又不期而遇,这一次,原炀身边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高挑漂亮,和他非常般配。
散场离开的人群挡在他们中间,顾青裴和原炀就隔着一拨拨的人群相望,眼神复杂到无法形容。
王晋看了看原炀,皮笑肉不笑地说:“你们见过了?”
顾青裴不置可否,“走吧。”他扭身往停车场走去。
王晋紧跟了上去,两人一路上无言,直到进了车里,王晋才低声说:“青裴,你……”
顾青裴笑看了王晋一眼,“你是不是又想问我怎么样,王哥,你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人哪,就是这种动物,什么情感保质期都是有限的,我和原炀,早已经没戏了,今天看着他,只是觉得挺意外的。哎,他女朋友长得真漂亮,比今天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演员好多了。”
王晋眯着眼睛看着他,“你真的不在意?”
顾青裴哈哈笑道:“王哥,你可真有意思。”
王晋掐了掐他的脖子,“你小子。走,咱们去簋街宵夜去。”
“成啊,两年多没吃,怪想的呢。”
顾青裴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他洗了个澡,上床睡觉前,习惯性地看了看手机,发现有一条短信,十点多钟发过来的。尽管那个号码没有联系人的名字,但是这串数字他一直忘不了,那是原炀的电话,他打开短信,只有寥寥四个字:好久不见。
顾青裴瞬间有些支撑不住了,“砰”地躺倒在床上,怔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天花板,久久都没有任何动静。
第二天,赵媛约他吃饭。赵媛在这两年间去新加坡看过他一次,虽然见面次数不多,但始终保持着联络,这次回到北京,顾青裴通知的为数不多的人里,就有她。
赵媛一年前结婚了,最近生了个女儿,此时体态还略显丰腴,但依然不减风情。
“青裴,你终于回来了。”
顾青裴跟她拥抱了一下,笑道:“是啊,我回来了,而且不打算再走了。”
赵媛并不知道他出国的真正原因,虽然后来问过有关原炀的事,也被顾青裴一句“逢场作戏”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万幸自那之后,赵媛就没再问过。
此次俩人见面,聊的也都是工作、父母、孩子的事。尤其是聊到孩子的时候,顾青裴打趣地说:“怎么没把小丫头带来让我看看,我准备了这么大一个红包呢。”顾青裴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
赵媛噗哧笑了,她把红包推了回去,“你别急着给。她奶奶说她太小,要再过段时间才能出门,到时候摆百天酒,一定请你。”
顾青裴把红包塞进了她手里,笑道:“那这个就不给你女儿,给你,给勇敢的妈妈。”
赵媛也没怎么推脱,大方地收下了。
自从她结婚后,顾青裴就不再支付她的赡养费,不过,顾青裴其实不介意养她一辈子,毕竟早在他们结婚的时候,他就是做着那样的心理准备的。
两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聊得正投机,顾青裴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这不是顾总嘛。”
顾青裴身体一震,回过头去,正看到原炀带着女朋友站在他们后面。
赵媛一眼认出了原炀,原炀这样的相貌,看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惊讶地看看顾青裴,又看看原炀,但那表情很快掩饰了下去,变成浅淡礼貌的微笑。
顾青裴放下筷子,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站起身,伸出手,“原总,真巧啊。”
原炀看着他的手,足足怔了两秒,才伸手与之相握。顾青裴不知道是不是自已的错觉,他感觉原炀的手抖了一下。
原炀的女朋友冲顾青裴客气地点了点头,“原炀,这位是?”
原炀咧嘴一笑,“我以前的老板。”
“哦。”女孩儿点点头,“顾总,你好。”
顾总跟她握了握手,“原总,不介绍一下你漂亮的女朋友吗?”
原炀紧抿着嘴,没有开口,只是冷冷地看着顾青裴,和他身后的赵媛。
女孩儿不等原炀说话,爽快地说:“我叫刘姿雯,叫我小刘就行了。”她甩了甩头发,“早知道会碰到朋友,我就化个妆再出来了,真是的,着急忙慌地把我拽出来吃饭,都说不饿了。”刘姿雯嗔怪地看了原炀一眼。
原炀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顾青裴露出温和优雅的笑容:“刘小姐这样已经非常完美,不施粉黛,素雅大方,如疏梅映淡月,碧沼吐青莲,和原总真是般配。”
刘姿雯愣了愣,看着顾青裴嘴角迷人的笑意,脸居然红了。
原炀看着刘姿雯自然绽放的小女儿态,一时怒从心头起,皮笑肉不笑地说:“顾总嘴还是这么甜。”
顾青裴不以为然地笑笑,转身看了赵媛一眼,“忘了介绍,这是我朋友,叫赵媛。”
赵媛笑着和他们打了招呼。
“啊,我还以为是顾总的太太呢。”
原炀目光一暗,伸手扶住了刘姿雯的腰,“既然正好碰到了,就一起吃吧。”
刘姿雯看了看原炀的手,表情有一丝古怪,不过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地坐下了。
顾青裴的目光也从原炀的手上掠过,他勾唇一笑,眼神很快移到了别处。
赵媛招来了服务生,把菜单递给刘姿雯,“刘小姐,再点些菜吧。”
刘姿雯性格开朗,而且有点自来熟,笑嘻嘻地跟赵媛研究菜单,把两个男人撂在了一边。
顾青裴和原炀面对面坐着,两人由于个子都高,腿不经意间就能碰上,顾青裴只好把腿往回缩,原炀却是全不在意,膝盖时不时碰到他,他只好身体也往回退,为了缓解尴尬,他问道:“原总怎么会跑到这附近吃饭来,你住在附近吗?”
“公司在附近,你呢?”
“是赵媛挑的地方。”
原炀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你们倒是一直很有默契。”
赵媛悄悄看了原炀一眼,刘姿雯不知道他俩怎么回事儿,赵媛可是亲眼见过的,此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诡异。
顾青裴淡道:“这是应该的。”
原炀的手在桌下握成了拳头,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喝了口茶,“听说顾总自已开公司了,在忙活什么呢?”
“混口饭吃罢了。”
原炀挑了挑眉,“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掩不住的嘲讽。
顾青裴笑了笑,“有需要的时候,我不会跟原总客气的。”
原炀低笑两声,“千万别客气,我能有今天,最该感谢的人不就是顾总吗。”
顾青裴心脏一颤,“哪儿的话,我至多只是辅导了原总一段时间,原总得势,全赖天资过人,和我干系不大。”
他这两天多少对原炀的事业有了些了解,他万万没想到,原炀能在两年的时间内,把自已的企业发展壮大能和王晋较劲儿的程度,以原炀的年龄和资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原炀真的做到了,不论原炀靠的是自已、是运气、还是身份背景,这确实让他刮目相看。他清晰地意识到,他和原炀的距离,已经非常非常远了,哪怕他们现在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顾总真谦虚。”原炀目光如炬,一眨不眨地看着顾青裴,“我的今天,绝对和顾总密不可分。”
这时,就连刘姿雯也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对劲儿,悄悄看着他们。
顾青裴冲两位女士笑了笑,“菜点好了吗?”
原炀拿过菜单,“我再点几个。”他招来了服务员,快速地说了三个菜。
顾青裴微微一愣。
原炀看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都是顾总喜欢吃的吧?”
顾青裴垂下眼帘,干笑了一下。
刘姿雯靠过来,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给顾总当了快一年的助理,顾总从里到外,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原炀加重了“从里到外”四个字,听在顾青裴耳朵里,分外刺人。
刘姿雯皱了皱眉头,赵媛表情一僵,转过了脸去。
原炀给顾青裴倒了一杯茶,“你以前不喜欢吃火锅之类油腻的东西,怎么,在国外待了两年,口味都变了?”
顾青裴有些受不了原炀现在说话句句带刺儿,阴阳怪气的,他讪讪道:“山不转水转,人总要变的。”
赵媛也感觉到了原炀的咄咄逼人,淡淡地说:“是我挑的地方。”
原炀扫了她一眼。
赵媛心里一惊,冷汗立刻下来了。原炀那个眼神,跟两三年前他看到自已和青裴抱在一起时没有任何差别,不,应该说,那种让她恐惧的感觉更甚。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可怕。赵媛从小到大都是个挺强悍的女人,这是第一次她因为一个男人的一个眼神,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气氛一时很是尴尬。
顾青裴虽然没看到原炀的眼神,但也能猜到怎么回事儿,他心里很是不舒服,拍了拍赵媛的背,“是不是需要休息一下?”
赵媛掩饰地笑了笑,脸色有些苍白,“没事。”
原炀凉凉地道:“你对她还是那么关心。”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冷道:“应该的。”
原炀斜睨了他一眼,话锋一转,“我在青岛弄了块地,正在找人合伙开发,你有没有兴趣?”
按照顾青裴的性格,就算没兴趣,也会委婉地推拒,但这次他连绕弯的心思都没有,直白地说:“原总生意做得那么大,我这种小打小闹的,实在不够格和原总合作。”
原炀眯着眼睛看着他,“你连什么项目都不问,就直接拒绝,这可不太符合你的性格啊。”
顾青裴笑了笑,一摊手,“再好的项目,也挡不住‘没钱’两个字。”
原炀嗤笑道:“顾总不会是在跟我哭穷吧,你如果张嘴,我会帮你。”
顾青裴笑着摇了摇头,这次连客套都免了,“不用。”
原炀低声道:“怎么,害怕欠我的?”
顾青裴抬头,目光明亮,“我早当我们两不相欠了。”
原炀眸中闪过一丝狠戾,这一次,顾青裴看得清清楚楚,他暗暗心惊。
“两不相欠。”原炀一字一顿地重复了这句话,就好像要把这四个字嚼碎了吞进肚子里。两不相欠,多么可笑的一句“两不相欠”,顾青裴指望用一句两不相欠抵消他这两年来的煎熬?做梦!
顾青裴愈发地如坐针毡,他知道,他和原炀不可能当什么“朋友”,他做不到,原炀也做不到,俩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实在是扯也扯不清,此时最好的做法,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赵媛向来善解人意,她一看顾青裴的表情,就猜到了他想离席,她叹了口气,轻声道:“青裴,我有点不舒服,你送我回去吧。”
顾青裴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好。”他转头对原炀和刘姿雯说:“抱歉了二位,我们就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用餐了,我先送她回家。”
刘姿雯笑着点点头,“姐姐身体要紧,你们先回去吧。”
原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身体有些僵硬。
顾青裴扶起赵媛,对原炀点了点头,“麻烦原总买下单了,改天我再补回来。”
原炀冷冷地道:“客气。”他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盯着顾青裴和赵媛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已的视线里。
刘姿雯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天呐,顾总好帅啊,成熟男人的魅力,真让人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原炀以警告的眼神瞥了她一眼。
刘姿雯冲着他没心没肺地一笑。
把赵媛送回家后,顾青裴开着车在市区里乱转。不知不觉地,他竟然开到了他和原炀曾经同居的那个小区附近,他心里五味杂陈,停下车,他看着远处那曾经熟悉的家。
他那时候走得匆忙,房子根本没处理,其实他也想不好怎么处理。从投资的角度讲,这房子他不该卖,因为一直在升值,从情感的角度讲,他舍不得,毕竟有过不少好的回忆,人总是念旧的。
可就一直这么放着吗?他真不知道该拿这套房子怎么办。
顾青裴甩了甩脑袋,开车走了。
几天后,顾青裴正在公司忙碌,前台敲门进来了,“顾总,有一位您的朋友找。”
顾青裴“哦”了一声,头也没抬,“叫什么名字?”
“姓原。”前台小姑娘眨着眼睛说:“长得可帅了。”
顾青裴表情一僵,整了整领带,“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原炀推门进来了,顾青裴勉强给了个笑脸,“原总,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原炀环视他的办公室,慢悠悠地说:“我记得你欠我一顿饭。”
顾青裴愣了愣,想起一个多星期前火锅店的一幕幕,他淡笑道:“哦,有这事儿,这点小事,原总实在不必登门造访,你让秘书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我给您把钱汇过去。”
原炀对顾青裴的讽刺充耳不闻,嗤笑道:“我是来讨那顿饭的,我不要钱。”
“我今天实在没时间,好多活儿等着我呢,要不改天?”
“就今天吧,改天说不定我又没空了,顾总不会连一顿饭都要赖掉吧。”
顾青裴面上的肌肉有些僵硬,原炀这么不依不饶的,来是好来,送走可就不容易了。他看了看表,无奈道:“成,就今天吧,原总想去哪儿吃?”
“地方随我挑吗?”
“看你方便。”
原炀站起身,“那走吧,我开车。”
顾青裴道:“我开车跟着你吧,不然我明天上班不方便。”
“你没雇司机?”
“眼下用不着,节约成本。”
原炀靠在墙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好,我再给你当一回司机,你要是不介意,明早我可以去接你。”
顾青裴喉结不自觉地鼓动了一下,“原总说笑了,就你开车吧,走吧。”
“说笑?”原炀笑了两声,“我又不是没当过你的司机。”
顾青裴淡笑着摇了摇头,不想再跟他继续扯皮。原炀找他,当然不会是为了一顿饭,而是有话要说,他能预感这不会是一顿愉快的晚餐,但他没办法回避。比起两年前恨不得拿绳子绑他的原炀,现在的原炀已经好对付多了,至多只是费费脑子,磨磨嘴皮子,他还应付得来。不过,他们之间这种虚伪的相处模式,很可能瞬间崩盘,他希望真有这一刻的时候,他和原炀能和和气气地互道一声再见。
那句两年前他们就该对彼此说的“再见”。
当他们两个被狭小的车厢包裹,被迫呼吸着彼此的味道的时候,俩人均没有开口说话。
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原炀换挡的时候,手肘总能碰到顾青裴。原炀能闻到顾青裴身上淡淡的男性香水味,顾青裴也能闻到原炀身上清爽的剃须水味。他们曾经对彼此的味道熟悉无比,他们曾经亲吻过对方的脸庞,抚摸过对方的身体,也曾密切交合,紧紧拥抱。
如今却变成如此诡异的关系,顾青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已现在的心情,他非常想弃车而逃。
原炀把车停在一个小区旁边的停车场,临街商铺被一个连锁江南菜品牌租了下来,门店招摇漂亮,顾青裴以为是在这里吃饭。原炀带着他进了餐馆,并领着他穿过餐馆大厅,从后门走了出去,眼前出现小区的内部电梯。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这是去哪里?不是在这里吃?”
“谁告诉你在这里吃。”
“那你……”
“近。”原炀面无表情地盯着电梯上显示的楼层数字。
“那我们这是去哪里?”
“我家。”
顾青裴一愣,声音沉了下来,“我们为什么要去你家?”
“是你说的,地方随我挑。”
“原总,这不适合吧。”
“哪里不合适?”原炀戏谑地看着他,眼神却很是阴暗。
“我们已经……”
“你想说我们已经分手了,是吗?”
顾青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电梯停了下来,门打开了,原炀按着电梯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青裴没动。
原炀笑道:“我们确实分手了,不过想一想,你让我白干了那么久,却从我身上什么都没捞着,不觉得可惜吗?”
顾青裴的手握成了拳头,“原总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顾总那天说的两不相欠,实在对我太宽容了,我欠了顾总不少东西,想一一还上,不然,实在心里不安。”
顾青裴冷冷地瞪着他,“我不需要你还什么。”
原炀凑近了他,低下头,薄唇贴着顾青裴的耳边,“但我需要你还我一些东西。”
顾青裴伸手去推他,却被原炀一把抓住了手,紧接着顾青裴被猛地按在了电梯的镜子上,原炀高大结实的身体压了上来,顾青裴还未等张口,火热的嘴唇便堵了上来,原炀那粗暴的、霸道的吻一如往昔,是那么熟悉,勾起了顾青裴无限的回忆。
顾青裴在短暂的怔愣过后,开始剧烈地反抗,可他在体能方面从来没赢过原炀,被原炀死死地压制着,甚至被原炀卡着下巴被迫张开了嘴。
就在顾青裴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原炀终于放开了他,他的手一得到解放,拳头就狠狠地朝着原炀的脸招呼了过去。原炀轻易地抓住了他的手。
顾青裴怒瞪着他。
原炀挑衅地笑了笑,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那样子邪气十足。
顾青裴冷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以前是吃腻了,不过两年多没碰,突然有点儿好奇那味道。”原炀笑了笑,“好像没怎么变。”
顾青裴冷静下来,他把已经自动关闭的电梯门按开了,看着原炀,沉声道:“出去。”
“你还欠我一顿饭,现在去我家,亲自做给我,这事儿我们就两清了。”
顾青裴讽刺地笑了笑,“原炀,你究竟想干什么?你已经有了个小女朋友,你也说不会再纠缠我,我去你家给你做饭?你觉得合适吗?”
原炀挑了挑眉,“合适。如果你今天不去,下次我再去你公司讨好了,反正这顿饭不讨到,始终算你欠我的。”
顾青裴眯起眼睛,“原炀,你是想跟我上床吗?虽然我明显见老,虽然你都吃腻了,可还是有点儿好奇那味道,是吗?”
原炀嘴唇轻微地颤抖,他强忍着那种窒息般的感觉,伸手捏了捏顾青裴的下巴,轻佻地说:“是。”
“可惜我不想,你打算怎么做?强奸我?像以前那样?”
原炀咬了咬牙,“你以为自已是天仙?我原炀要什么样年轻漂亮的男男女女没有,我犯得着?”
顾青裴心有些绞痛,他咧嘴笑了笑,“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走吧,我给你做饭,我不欠你这顿。”
原炀握紧了拳头,克制着体内阴暗的冲动。
两人走进原炀家。顾青裴修长的手指插进领带结里,下巴微微扬起,轻轻扯开了领带,完美的侧脸轮廓加上随性的动作,透出致命的性感,原炀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恨不得把他全身扒光。
顾青裴把领带折好放进口袋里,然后把衬衫袖子挽了起来,“厨房有什么我就做什么了。”
原炀没有说话,跟着顾青裴进了厨房。
顾青裴从冰箱里拿出食材,熟练地料理了起来,他一直背对着原炀,一言不发。
原炀就倚靠在门口,看着顾青裴的背影,就那么看着。
他觉得顾青裴下一秒就要转过身来,笑着对他说:“去把鱼收拾了。”就像当初那样。这时候他会走过去,从背后抱着顾青裴的腰,下巴垫在顾青裴肩膀上,说自已不想吃鱼。然后他们会说一些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
可他知道那不可能。自从这个男人抛弃他的那天开始,那些就再也不可能了。
他就那么盯着顾青裴的背影,双目赤红。
顾青裴低着头,机械般切着手里的葱花,他能感觉到背后的视线,那视线就好像带着温度,灼伤了他的背,慢慢地,他的视线失去了焦距,一刀下去,手指见了血。
顾青裴本能地轻轻一抖,然后面无表情地把手指伸到水龙头下,用水冲了冲,伤口不浅,冲了一会儿还在流血,他刚想找点儿什么东西按住,原炀已经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用水冲能止血吗!”
“这点儿血还用止吗?”顾青裴抽回手,用纸巾按住了伤口,“过会儿再切。”
原炀的手绕到了他后腰。
顾青裴下意识地一躲。
原炀伸手固定住了他的腰,冷冷地瞪着他,在顾青裴戒备的视线下,解开了他的围裙,套到了自已身上,“客厅待着去吧。”
顾青裴愣了愣,原炀已经开始切菜,动作比他利落很多,他看了原炀的背影一会儿,心头涌上一股酸意。在厨房忙碌的原炀的背影,是他这辈子记忆里都无法抹去的画面,他没想到自已还有机会看到。
就在他怔愣的时候,原炀突然停下了动作,侧过脸看着他,高挺的鼻梁轮廓清晰可见。
顾青裴垂下了眼帘,转身去了客厅。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上桌了。
顾青裴看着原炀进进出出的样子,受不了这样仿佛回到昨天般的气氛,开口道:“这可是你要做的,回头别赖我还欠你一顿饭。”
原炀的手僵了僵,随即抬起头,冷笑道:“你欠我的,还差这一顿饭?”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原炀,话不要乱说,我何时欠过你什么。”
原炀凌厉地看着他,“我早晚会让你知道。”
顾青裴脸色有些发青。他觉得跟原炀纠结于谁欠谁没有任何意义,如果真的要计算,他失去的那些该如何量化?索性都撇个干净,他并不想活在过去。可他没有想到,原炀竟然敢倒打一耙?滑天下之大稽。
原炀把碗筷都摆好,以几乎命令的语气说:“吃饭。”
顾青裴咬了咬牙,坐到了饭桌前。
俩人面对面坐着,离得极近,近到顾青裴能清晰看到原炀皮肤的细致、紧绷的程度。这真是年轻人的状态,顾青裴忍不住想。他又想起原炀那天的话,说他“明显见老”,他觉得有些好笑,他已经三十五了,当然会见老,而且会一年比一年老,原炀却风华正茂,随着年龄、阅历的积累,摆脱年少的青涩莽撞,变得越来越有魅力。难怪原炀开始看不上他了。
顾青裴自嘲地笑了笑,开始吃饭。
原炀道:“说说你这两年都干了什么吧。”
顾青裴顿了顿,以异常平静的口吻说起了自已在新加坡的工作。
原炀听着听着,突然问:“你和王晋呢?”他已经尽量让自已的语气听上去无波无澜,却抵不住身体轻微的战栗。如果他听到了他不想听到的答案……
顾青裴轻描淡写地说:“并不合适。”
原炀的心脏这才停止颤抖,“那别人呢?”这两年来,他其实一直找人监视着顾青裴,顾青裴的很多举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依然想听听顾青裴的说法,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他可能遗漏的。
顾青裴淡淡地说:“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原炀胸腔升起一股无名火,他讽刺道:“不用你说我也能猜到,风流倜傥的顾总,怎么可能闲着。”
顾青裴不置可否,他两年来有多“闲”,他自已知道,他还知道,原炀肯定没闲着。
可是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呢?
顾青裴的默认让原炀更为恼火,他忍了两年,克制了两年,就为了今天能够以强大的姿态和他见面,这两年间顾青裴跟了什么人,一直是他刻意回避的问题。可是这些问题他早晚要去面对,尤其是当顾青裴已经活生生地在他眼前,不再只是偷拍的一张张相片的时候,他更是想要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他知道,顾青裴根本不屑于告诉他。
没关系,他早晚要从这张嘴里听到答案。他蛰伏了两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见到顾青裴,布下天罗地网,让他无处可逃。
吃完饭后,顾青裴一刻也不想多留,他本就不该出现在原炀家里。
原炀没有留他,但执意送他回去。
顾青裴坚持道:“我下楼打个车就行了。”
“我把你接出来,我当然送你回去。”
“不用,这个点儿很好打车。”
原炀双手抱胸,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你是怕我知道你住哪儿?”
顾青裴皱了皱眉头,他倒没这么想,不过以原炀现在莫名的态度,不知道更好。
原炀哼笑一声,“我要是想知道,你拦得住我?”
顾青裴终于放弃,任原炀跟着他下了楼。
车开上主干道后,顾青裴道:“前面那里掉头。”
原炀懒懒地说:“我说了,我想知道,你拦不住我。”
顾青裴仔细品了下这话里的意思,难道原炀知道他住哪儿?过了一会儿,顾青裴就得到了答案,原炀真的知道他住哪儿,根本不需要他指路。
顾青裴胸口有些发闷,他很想质问原炀,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究竟是什么意思。一边交着女朋友,嫌弃他年纪大,一边给他做饭,连他住哪儿都知道,他甚至开始怀疑,原炀是不是在耍他玩儿。
顾青裴沉声道:“原炀,我现在忙得要命,没空跟你拐弯抹角地玩儿一些游戏,你究竟想怎么样,直接说出来。”
原炀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大言不惭地说:“很简单啊,顾总身体的滋味儿一直挺让我回味的,反正你也有需求,我也有需求,偶尔互相满足一下怎么样?”
顾青裴讽刺道:“一个女朋友应付不了你?”
原炀趁着等红灯的时候,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包含赤裸裸的欲望,“那种小丫头,哪儿比得上顾总让人销魂。”
“够了!”顾青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原炀,别弄得自已跟发情的狗似的,好歹现在也是老板了,要点儿脸好吗。”
“哈哈哈哈。”原炀大笑。
顾青裴被他气得脑仁疼,看着原炀得意的模样,他突然意识到原炀是故意的,原炀就是想看他窘迫和难堪,他越是生气,原炀越是高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原炀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没有说话,而是笑着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像是即将享受美食的狩猎者。
顾青裴把头扭向了一边,心里默默骂着原炀。时隔两年,原炀外在变得人模狗样,可是内在却愈发不是东西了,而且对他怀有某种莫名的敌意,说的话句句带刺儿。
原炀他凭什么?凭什么?
车开到顾青裴家楼下后,他一言不发地甩上车门走了。
原炀盯着顾青裴的背影直到消失,他失神地看着那个门洞,看了很久,直到手机铃声响起,“喂,彭放。”
“原炀啊,干嘛呢?出来喝酒吧。”
“懒得去。”原炀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顾青裴羞恼的样子,那个表情用来下饭,真是再美味不过了。
“怎么了呀,弄得自已七老八十似的,自从顾青裴从新加坡回来,你就不跟我们出来了,什么意思啊?”
彭放叹了口气,“我说兄弟啊,做人不能这么倔啊,你这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原炀淡淡道:“我就这一堵墙了,回不了头。”
“我现在都闹不明白你想干什么了,你要是想把人弄回来,你就得态度软一点儿,不能跟有仇似的啊。”
“你以为只要服软,就能打动他?”原炀嘲讽地笑了笑,“你太小看顾青裴了,他的心比谁都硬。”
“那你想怎么的?”
原炀斜着眼睛看着顾青裴坐过的副驾驶,手指轻轻从座位上捏起一根短发,他低声道:“我要让他……离不开我。”
顾青裴回家之后,感觉特别累。这一天的脑力劳动简直超过了负荷,不说白天在公司的忙碌,就是晚上和原炀针锋相对的那顿饭,就够他脑缺氧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已和原炀之间,终于能井水不犯河水,看来他想错了,原炀在以戏弄他乐,也许是因为两年前他的不告而别,也许是觉得当年对他的执着太过丢脸,总之,在原炀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似乎他的存在,就是在昭告原炀过去的愚蠢和失败。
所以原炀容不下他?
顾青裴嘲弄地笑了笑,作为原炀年少无知时期最大的污点,他确实应该被抹去。
他的手机响了,接通电话后,那头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顾总,你好啊。”
顾青裴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原立江的,他顿了几秒,淡道:“原董。”
“不错,还记得我的声音。”
顾青裴平静地说:“原董的声音,还是不会忘的。”
“听说你回北京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原董给我打电话,不是来怀旧的吧。”顾青裴现在对原立江连表面上的客气都省了,事情过去了两年,可每当他想起原立江给他的羞辱,他都依然无法释怀。
“我只是想问你几件事。”
“是,我和原炀见过面了。”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除了原炀,还有什么呢。”
原立江“呵呵”笑了两声,“说得也是。你回来时间不长,对原炀的事了解多少?”
“非常有限,我和他两年前已经结束,现在更没有互相了解的必要,原董尽管放心,原炀已经走上了正道,我也不是个没正事儿的人,你已经没什么好发愁的了。”
“是吗?”原立江轻轻叹了口气,“可我的儿子两年多没踏进家门,你说我该不该发愁呢?”
顾青裴道:“你大可放心,原炀早晚会领着女朋友回家见父母,这只是……早晚的事。”
原立江沉默了几秒,才道:“他两年前说过,除非带着你进门,否则他不会回去。”
顾青裴心脏痛了一下,他紧紧揪了一下裤子,再慢慢松开,“两年前不经大脑的话罢了,人是会变的。”
“他确实变了很多,我有点儿不认识他了。”
顾青裴无意陪原立江感叹教育儿子的失败,这关他屁事,他有些冷硬地说:“虎父无犬子,原董看到原炀的今天,应该高兴才对。我已经做到了原董对我的要求,其他的,我就无能为力了。”
原立江听出了顾青裴口气里的不耐,他嘲弄地笑了两声,“顾总,我真不知道该恨你,还是该感谢你了。”
顾青裴没有回答,他根本不在意。
结束通话后,顾青裴又一次感到疲惫侵袭全身。
仔细想想,自已这两年拼命赚钱,忙东忙西,最后除了荷包鼓了一些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改变。回家依然没有一口热饭,枕边依然没有一个知心人,生活中除了工作,再没有别的重心。原炀都有了体面的女朋友,他却还在纠结原炀戏弄性的一句话、一个吻,这表示,他太寂寞了吧。该找个人了,是该找个人了。
顾青裴第二天早上去上班,刚走到小区门口他就愣住了。
原炀穿着一身铁灰色西装,倚靠在商务车上,眼神没有目标地看着远处,嘴里慢慢吐着烟圈。时光仿佛一下子倒回了两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原炀每天准时等在他家楼下,不管多冷都会站在车外,顾青裴一下楼,总是第一眼就能看到原炀。
每天都在等他。
顾青裴眼睛有些发胀,记忆里的一幅幅画面翻涌上心头,让他重新面对这番场景时,第一反应竟是转身想走。
可惜他还没动腿,原炀已经发现了他。原炀把烟掐了,抬了抬下巴,“上车。”
“你这是干什么?”
“昨天不就说好了。”
“什么?”
“你昨天坐我车走的,今早,我送你上班。”
顾青裴想说不用,可人已经在他眼前了。他怀着连自已都无法形容的心情,上了车。
俩人沉默了十来分钟,顾青裴突然问:“你以前来接我的时候,都是几点到?”
原炀怔了一下,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七点左右。”
顾青裴想起,以前上班的时候,他都是七点半下楼,原炀每天都要等他至少半个小时?
“为什么这么早?”
“我有很强的时间观念,不能接受迟到。”
“不能接受迟到?你一开始的时候,迟到还少了?”
“废话,那是我故意的。”
顾青裴淡淡一笑,“是,你故意跟我对着干。”他几乎已经忘了,他和原炀之间的关系曾经一度水火不容,可到了最后,水火不容的相处模式都比互相捅刀子好。他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好不容易在那种让人窒息的氛围下挨到了目的地,顾青裴几乎是逃进了公司。